最近,电视剧《武媚娘传奇》热播,其中有几集讲到唐太宗李世民的女儿高阳公主与辩机和尚私通,辩机最后被处死。
辩机和尚是中国佛教史上一个颇具分量的人物,他是去西天取经的玄奘法师的高徒和重要助手,以佛法修为高深、文学程度高及擅于撰文著称,曾协助玄奘撰写了著名的《大唐西域记》。
1月19日,金华史地民俗研究者黄晓刚告诉记者,据坊间传说,这个辩机和尚是金华人,不知是否属实?记者从金华市志办了解到,确有其事,义乌市志编辑部副主编傅健曾对此进行考证。
有史料显示
辩机和尚是金华人
由于历史原因,目前能够找到的有关辩机和尚的史料很少。其家世和详细履历,今已难以详考。有学者认为,这很可能是因为他获罪之后,佛教界不敢为他立传,其他文献也尽量对他的事迹避而不提造成的。
不过,在《大唐西域记》卷末的“记赞”中,辩机留下了一段自叙。自叙中,他说,自己继承了远祖隐逸之士的血统,少怀高蹈之节,容貌俊秀英飒,气宇不凡,十五岁时剃发出家,住在坐落于长安城西南隅永阳坊的大总持寺,为著名法师道岳的弟子。后来道岳法师被任为普光寺寺主,辩机则改住位于长安城西北金城坊的会昌寺。十余年的时间里,潜心钻研佛学理论。
遗憾的是,在自叙中,辩机没有提自己的原名、出生年月、老家地址等内容。
不久前,傅健在查阅史料时,在一本名叫《古今万姓统谱》(明·凌迪知)的书籍中,意外发现了一句有关辩机和尚的重要记载:“唐,辩机,婺人,高阳公主。”这句话的意思很好懂,就是唐代的辩机和尚是金华人(金华在唐初期称婺州),生前与高阳公主存在某种关系。这一史料充分佐证了坊间关于辩机和尚为金华人的说法。
记载这一史料的凌迪知(1529~1600)何许人也?资料显示,凌迪知,字稚哲,浙江湖州织里镇晟舍人,明朝著名文学家凌濛初之父,以文学和雕版印书著名。明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1556年)进士,历官工部郎中。后罢官归里,闭门著书34年,校核群书,开雕印行,直到去世,著有各类著作上千卷。由此可见,凌迪知的《古今万姓统谱》具有一定的可靠性。
辩机为玄奘高徒曾协助撰写《大唐西域记》
玄奘法师在中国佛教史上赫赫有名,《西游记》面世后,他去西域取经的故事可谓妇孺皆知。
根据傅健的研究,唐贞观十九年(645年),玄奘法师回国,在长安弘福寺首开译场,翻译从西域运回来的经书。辩机和尚因为谙解大小乘经论,经众人推荐,被选入玄奘的译场翻译经书,成为当时的九名缀文大德(即从事文书工作的长老)之一,时年三十一岁。
这在唐道宣《续高僧传》中有详细记载:“帝曰:‘自法师行后造弘福寺,其处虽小,禅院虚静,可为翻译。所须人物吏力,并与玄龄商量,务令优给。’既承明命,返迹京师。遂召沙门慧明、灵润等,以为证议;沙门行友、玄赜等,以为缀辑;沙门智证、辩机等,以为录文……”
由于辩机精通内典,翻译经书成果斐然。除《西域传》十二卷外,由他独立担任缀文译出的还有《六门陀罗尼经》一卷、《佛地经》一卷、《显扬圣教论颂》一卷、《天请问经》一卷等经典。在参加《瑜伽师地论》一百卷经文翻译时,由他受旨证文者就有三十卷,足见他才智过人,深受玄奘的器重。
顺理成章,当玄奘要编撰中国历史上伟大的著作之一《大唐西域记》时,辩机是唯一的助手人选。
《大唐西域记》一书,是玄奘奉唐太宗之命而撰写的重要著作。此书记载了玄奘游历西域和印度时,途中所经国家和城邑的见闻,除了大量有关佛教圣迹和神话传说以外,还有许多各地的政治、历史、地理、物产、民族、风俗等资料。
当时的唐太宗满怀开疆拓土、经营西域的雄才大志,急切需要了解西域及其他更远地方的情报。所以,初次与玄奘见面,便郑重地嘱咐他将所见所历修成一书,以示未闻。玄奘见太宗如此重视,自然不敢怠慢,特选自己最为倚重的辩机担任撰写此书的助手,将自己游历时所记下的资料交给辩机排比整理,成此巨著。从成书来看,辩机的文辞极其优美流畅,叙事准确清晰,出手确实不凡。
此书问世后,影响极大,致使一些同类著作相形见绌。如隋代吏部侍郎裴矩所撰《西域图志》、唐初出使西域的王玄策所撰《中天竺国行记》,唐高宗时史官奉诏撰成的《西域图志》等。这些书,今天皆已亡佚。唯独《大唐西域记》一直流传下来,成为中国历史文化宝库中不朽的作品。这固然由其书内容丰富所决定,也与它的文采优美有关。
后世正史中载辩机与高阳公主私通被处死
如最近热播的《武媚娘传奇》一样,许多以唐初历史为题材的电视剧中,都会讲到辩机和尚与高阳公主私通的桥段。在一些观众看来,这是一段悲惨的爱情故事,但在后世不少史书之中,辩机是淫僧、恶僧的代表,千百年来受到正统封建士大夫的口诛笔伐。
关于辩机和高阳公主私通一事,记述最为详细的莫过于《新唐书》和《资治通鉴》,这两本都是有名的正史。
据载,高阳公主(629~653),又称合浦公主,唐太宗李世民之二十四女,素为太宗皇帝所钟爱。贞观十六年(642年),当她十三岁时,唐太宗就精心挑选了大唐宰相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作为她的驸马。但公主所嫁非人,嫁的是家世,唐太宗把高阳公主嫁给房玄龄的儿子,更多的是出于对朝臣的笼络。
公主喜欢温文儒雅的书生,可惜丈夫房遗爱和他的父亲太不一样,是一个擅长弓马的赳赳武夫,不学无术,徒有一身蛮力,所以颇为失望。
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导致公主在唐太宗面前失宠。唐太宗在位时,房遗爱的哥哥房遗直得以官拜银青光禄大夫。房遗直谦恭守礼,曾主动要将银青光禄大夫让给弟弟房遗爱,但唐太宗不答应。后高阳公主在父亲面前诬陷房遗直,唐太宗没当回事,反而痛骂了她一番,以至于公主怏怏不乐。
正好此时,御史抓到一个盗贼,意外得到了辩机和尚的金宝神枕,辩机交代说是公主所赐,于是抖落出辩机与高阳公主的一段情愫:最初,辩机在公主的封地上住着,正好公主与房遗爱打猎,公主一见辩机就喜欢,在房子里摆下卧具,就和辩机淫乱。
高阳公主与辩机乱来,或许为了堵房遗爱的嘴,她送了两名美女给房遗爱,还私下给房遗爱金钱无数。
没想到的是,两人的关系最后因为一个偶然潜入弘福寺的小偷而败露。唐太宗知道后震怒,辩机被处以腰斩,高阳公主身边的奴婢也被杀十余人。高阳公主从此深恨唐太宗,皇帝死时她都没有伤心表示。
《新唐书》中还说,兄长李治登基,新皇有意讨好妹妹,解除了有关禁令。高阳公主没有了父兄的压制,越发肆无忌惮,日夕图欢。她公开纳和尚为面首,秽乱春宫,甚至纵容他们图谋宫廷政变。永徽三年(653年),夫家的房氏两兄弟出卖了高阳。高阳公主至此残花落尽、香消玉殒,终年才二十四岁。
也有学者认为辩机没有与高阳公主私通
关于辩机和尚与高阳公主的“风月案”,《新唐书》和《资治通鉴》等史书可谓用了很多笔墨,描述得精彩纷呈,跌宕起伏,堪称一部小型小说。但是不少后代研究者发现,相关史料前后矛盾,迷雾重重。最近,百度百科综合了部分研究者提出的疑点:
高阳公主是个有夫之妇,从为丈夫向房遗直争夺已封的爵位一事看,与房遗爱的感情不能说很差。这样的一个女人,陪着丈夫一起出外狩猎,身边的婢女一大堆,怎么一下子会跟陌生的辩机发生私通关系?据《新唐书》所记,她的丈夫房遗爱是个孔武有力粗线条的人,他怎么能够容许自己的妻子跟人私通,不予干涉?
按照《新唐书》记载,高阳公主和辩机在浮屠庐主之封地相遇,然后“具帐其庐,与之乱”。事实上,唐代高僧管理比较严格,进出寺庙都有登记,无缘无故离寺不归还能不被立刻发现不符合常理。难道因为辩机是玄奘的高徒就可随便出入?
当时,唐太宗指派中书令许敬宗为译场的监译人,负责综理一切事务,与大众朝夕相见,时非一日,由其亲自所见种种,所以才在《瑜伽师地论》后序写道:“僧徒并戒行圆深,道业贞固,欣承嘉召,得奉高人,各幽心。”这是许敬宗发自内心的称赞。而根据辩机的经历,他是因学德俱优才入选至玄奘译场工作。这样一个受到各方面肯定的人,做出如此毁破根本大戒的事来,也令人难以置信。
同样,根据《新唐书》所记,辩机与高阳公主私通的唯一证据,是高阳公主送给辩机的金宝神枕。就一个出家的宗师而言,接受一般信众的金钱与物质的供养,那是很平常的事,并不能视为私通的唯一证据。
就史料而言,作为宋朝太宗时期李昉撰写的《太平御览》中未提及高阳公主和辩机事。《新唐书》成书于更晚的宋仁宗时期,又因所增列传多取材于本人的章奏或后人的追述,碑志石刻和各种杂史、笔记、小说都被采辑编入,所以相关史料来源较为可疑。而且,整段史料逻辑前后矛盾,语焉不详,像野史笔记小说。
因此,不少学者认为,唐太宗杀辩机,可能是因为父女之间交恶,从而利用公主将金宝神枕供养辩机一事大作文章,用以震慑教训其女。后世《新唐书》、《资治通鉴》记载此事时,加入男女之间的种种情节,使得辩机被害而含冤莫白。
历史总是扑朔迷离。才华横溢也好,为情所累也罢,辩机和尚的千古功罪且留待后人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