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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溪流
2018-06-08 09:32:33来源: 今日金东 方和春

  

  我的家乡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唯有一个小山头傲立在义乌江边,名曰杨卜山,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修建了一个机电排灌站还有一点知名度。而村民的聚集地则在离杨卜山相隔3华里之遥的山坡上,北高南低。东有大坞山,西有后山,北有胡塘山背,三座小山坡围成一个U型的山坳,杨卜村就处在这个小山坳中。由于地处原孝顺、澧浦、塘雅三个区公所的三角地带,是个偏远小村。小村后山西边的粮田叫张家畈,从官塘、洞门等村那边流淌过来的溪水就潺潺流淌张家畈后汇入义乌江西去,融入婺江、钱塘江,汇入东海,这条溪流俗称张家溪。

  张家溪那弯弯曲曲的溪流是我们童年的乐园,溪流两侧那数百亩良田则是我们村的粮仓,滋养孕育着生于斯长于斯的一代一代杨卜村人。这条弯曲的张家溪从北向南流去,途经上堰、下堰,直到下游的巴干,全长1000多米。记忆中当年溪流的河漫滩涂上原生态地长着茂盛的水草和杨树,布满大小不一的水潭。每当汛季来临,小伙伴们就会站在后山的山坡上,观看夹在两条山脉之间洞门、马户塘、大路畈、村里、溪干等周边五六个村子的数千良田瞬间就变成水乡泽国,混浊的水面上漂浮着稻草、树木等各种各样的杂物,时不时地还会看到水蛇游动的身影。而当洪水过后,狼藉一片的河漫滩湿地的水潭中,则会滞留下大大小小的鱼儿。那可是我们男孩子显能的场所,我们会用多种捕捉工具到水潭中捕鱼捉蟹。每当等到枯水期时,我们更会在合适的地段,从家里背来门窗、门板等家什筑起拦水坝,采用分段断水的方法,把水潭中的水用畚箕一类的工具掬干,把大鱼小虾一一捕获。再大点的水潭中一般都会有更多更大的鱼儿,我们会多人联合起来用水车把水弄干。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将捕捉到的整堆鲜活大小鱼儿,按参加的人头分成一堆一堆铺在地上,用抓阉的办法进行分配,浑身泥巴的伙伴背着装满鱼儿的鱼篓回家与家人分享,改善当下农村贫困的生活,张家溪就成了我们儿时乐此不疲的乐园和乡愁。

  在农业学大寨热潮中,张家溪发生了嬗变。从与洞门毗邻的张家水渠开始,一直到溪干村的巴干畈1000多米的弯曲溪流,在当时四个生产小队村民的锄挖肩挑下,奋战了几个秋冬变成了一条宽约10米、深约4米笔直的人工干渠,在数千年大自然原生态的基础上横添了一道人定胜天的杰作。所有的河漫滩湿地则进行了填平改造,砍去了田埂上的所有乌桕一类的经济树木,也砍去了河漫滩中杨柳树,整个张家畈溪流干渠两侧呈现出“田成方、路成网、渠相通”新面貌,从上游来的水一泻而下就进入了义乌江。由于义乌江的水位抬升,在汛期张家畈还是没法逃避十年九淹的局面。之后的几年,又在前面河流改造的基础上,田头竖起了几排电线杆,把张家畈改造成电气化农业耕作示范畈。千百年来刀耕火种的小村庄,第一次耕田用电犁、耖田用电滚耙、打稻用电动脱粒机,灌溉用电动抽水机,水车车水这类农活就成了历史的记忆。一个经济落后的边远无名小村,一跃成为全县闻名的农业学大寨先进典型。每当盛夏时节,微风吹来,黄灿灿的一片稻浪翻滚的情景,在脑际留下了深深的记忆。

  张家畈的这一变迁,我已亲身经历,可以说是一个参与者、见证者。1967年6月,在文革中读完小学的我,碰到了停课闹革命,全国初中停止招生的怪异之年。13虚岁的我没有学校可供继续求学,只得辍学在家,跟小伙伴们一起到生产队参加农业劳动,严寒酷暑,日晒雨淋,春耕夏耘,秋收冬种。一天到晚繁重的体力劳动,却只能赚取那少得可怜的二三个工分,按当时的分红一天所得大概不到二角钱。而所从事的农活则是拿着笨重的锄头得田、锄草,用手掰猪栏肥、拖稻草。“双抢”暨夏收夏种时每天还要天不亮就起床加早班拔秧苗、晚上得加夜班割稻谷。农民干活累、农民生活苦的滋味早已铭刻在骨髓里脑际中。直到1968年下半年我们金轮公社创办了自己的初中学校,我才有机会进校门继续求学。但之后的所有寒暑假,甚至是星期天,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我都会到生产队参加劳动,赚取那微薄的劳动报酬以补家用。对时下的各种农活也就耳濡目染、日积月累,也就成了行家里手。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讲起有些农活来可就成了天方夜谭,不信你听说过“塞秧根”吗?那是那个特殊年代的创造。烈日炎炎的夏天,农民左手里捧着一块重重的,用各种氮磷钾肥料搅拌混合而成的泥土块,再用右手把摘下一小块肥料塞到秧苗的根部。你说奇不奇?还有更绝的农活是密植水稻。记得当年上级农业部门推行水稻密植技术,公社驻村干部强行在张家畈推行4×6跟5×5两种密植技术,农民们多年积累的耕作技术都得服从这个密植技术的要求,有时公社干部会拿着尺子来到田头检查,不合格的稻田甚至要拔掉重新插种。还有不可思议的农活是深挖田沟。那时我们孝顺一带都是一年三熟耕作制的,冬季大小麦,夏季早中稻,还有双季稻。大小麦喜欢干旱,一旦雨季过长过多,小麦会得一种叫做什么散黑穗病,一旦发病就会减产甚至无收。而这种发过病的大小麦连喂猪当饲料都不行,更不用说是人们的口粮了。所以冬天里我们就用一种专用的挖沟工具,长长的带有弧度的长铁铲,其形状有点类似于考古用洛阳铲的一部分,在大小麦田里几畦之间的沟里再挖四五十厘米的深沟用来排水,以降低地下水位,促使麦子往下扎深根。而这些挖出来的深沟在水田翻耕时就倒大霉了,耕牛根本不能正常劳作,一脚踩进深沟里就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那些年,我和所有的回乡青年一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单调乏味的生活。感谢1977年冬季恢复了高考制度,我才有幸离开这片土地,告别家乡的张家畈,告别这条潺潺流入义乌江的张家溪。

  去年秋季,发小吕志平约我一同回老家垂钓品茶,来到一处名叫下堰的地方。眼前不再是稻菽翻滚千重浪,而是波光粼粼的成片相连的池塘,色彩斑斓高低错落花卉苗木。陌生场景勾起我的回忆,这是我小时候参加劳动时的场所,是儿时的乡愁。“农业学大寨”运动的热潮中,我们一锄一锨、肩挑背驮改造出来的园田化示范方已经完全没有影子,昔日数千亩的粮仓也已经看不到有种植水稻的地方。我沿着张家溪的堤岸,用脚步丈量时下的土地,思索着当年存留脑际的记忆碎片,用眼睛寻找着张家畈上是否还存留着能够见证当年的物证。而眼前目光所及的溪流两边土地上,茂盛的花卉苗木一片连着一片,高高低低,色彩斑斓,呈现出秋天的美丽和多姿。连片的鱼塘小则十几亩,大则四五十亩,一泓泓池水碧波荡漾,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时而有白鹭翩翩起舞飞翔,时而有鱼翔浅底跃出水面,荡起圈圈涟漪引人入迷,优美的环境经常迎来四面八方垂钓爱好者齐集在这里进行多种形式的赛事。

  从一位未曾离开过这方水土老乡的交谈中得知,改革开放后,勤劳的杨卜人在落实农田承包责任制后,不再满足传统的种植模式,想方设法在有限的土地上开展多种经营。人勤春来早,黄土变成金,勤劳的双手又将昔日数千亩粮仓的张家畈,变成了珍珠水产养殖场、花卉苗木栽培基地,再次改变了张家畈的面貌。老乡说,这里一年四季都成了色彩的世界。春天里连片玉兰繁花似锦,艳丽诱人;数百亩的红叶石楠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夏天这里水面上微风阵阵,送来清爽;鸟儿在郁郁苍翠的成片树林中栖身嬉闹,莺语花香。秋天里大片新引进的景观树种栾树,整个树冠开满万紫千红的花儿,张家畈成了花的海洋。

  此时,我的家乡杨卜,花卉苗木基地郁郁葱葱,花香袅袅;养鱼池塘水清景美,鱼欢人乐仙境一般。唯独那可爱的小溪流水潺潺,一如既往,唱着委婉的小曲汇入江河。

  编辑:胡城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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