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施光南音乐广场,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然。广场内,树是这样高大、茂密。它们生机勃勃,虽然与金东区建区的时间差不多,可是一旦扎根便显示出了极强的生命力。树与树的枝杈在天空中握手,连成一片绿云。林间小径边,各色鲜花盛开,美不胜收。
广场内有一个圆形自然湖。广场建成初期,人们常常带着孩子来泛舟湖面,船桨悠悠滑动,在水面上划出圈圈波纹,快乐的笑声飞荡在湖面上。每当华灯初上之时,人们便成群结队地从四面八方赶来。湖中的巨型喷泉喷出晶莹剔透的彩色水柱,有时似彩霞,又似万千朵鲜花绽放,水柱在音乐的指挥下或快或慢,时细时粗,忽高忽低,看得人应接不暇。顽皮的小孩会赤着脚去踩溅落在地面上的水珠,衣服淋湿了也不甚在意。喷泉北面立着一座球状音乐大厅和翼翅形艺术展厅,好像是悉尼歌剧院被搬到了这里,静静地停泊在湖边,就像一个个撑开的大贝壳。这时,湖就成了海,人们走进“贝壳”里,去寻找那熠熠发光的“明珠”。
音乐大厅内视野开阔,座位呈阶梯状分布,正前方是一个大舞台,婺剧便是这舞台上耀眼的明珠。每个周末,演员们便为观众奉上一盘盘精美的婺剧大餐。穿着精美戏服的演员光彩照人,有的满头珠翠,袅袅婷婷,顾盼生辉;有的功夫了得,一连能翻十几个跟头。待一张口,那婉约的唱腔随着咿咿呀呀的胡琴声响彻大厅,台下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们如醉如痴,有的张大了嘴,有的摇头晃脑。看戏仿佛让人穿越回了古代,才子佳人、悲欢离合就在方寸之地一一上演。婺剧是扎根在八婺大地上一朵常开不败的鲜花,时间流逝了,它却历久弥新,越陈越香。
金东区的老百姓是如此喜爱婺剧。每到农闲时节,十里八乡的村民们都要邀请婺剧团来“做戏”,于是乎,戏台前成了最热闹的所在,家家户户杀鸡宰羊,招待前来看戏的亲朋好友,大人小孩都像过节一样开心。这边村庄刚落下帷幕,那边又敲起了锣鼓,吹起了唢呐。红红火火的日子,让婺剧也变得红火。
白天的广场是寂静的,夜晚才是其散发璀璨光芒的时候。广场的空地,成了人们休闲娱乐的好去处。夏夜,电子大屏幕上播放着精彩的电影供人们免费观看,姑娘小伙手拉手坐在台阶上,孩子们自有其独特的乐趣,他们嬉水打闹着。出行的人们常常走着走着就碰见熟人,喊一声“咦,你们也来了”。不远处,大妈们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绵软的身姿,优雅的动作,哪里像曾经面朝黄土背朝天在田里劳作的农妇?农民们从田里走到街上,住进了整齐划一的安置房,开起商店,办起工厂。人们的生活犹如芝麻开花节节高,这在过去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平地一声惊雷,这样的巨变也不过是在几年之间,人们尽情地沉浸在美好的生活中。时代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施光南广场是金东区发展腾飞的一个缩影。
我姑婆的家曾在这一带附近。
那时,施光南广场周围还是一片农田,家家户户几乎都以种菜为生,靠天吃饭,收入很有限。附近村子里只有少数几户有“洋房”,放眼望去,整个村子好像沾了满头满脸的煤灰,灰扑扑的,令人感到不安和压抑。
小时候去姑婆家拜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记忆里总是下雪,只有一条黄土路,路滑难行。等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姑婆家时,崭新的棉鞋已经成了黏糊糊的“泥鞋”。姑婆一家住在一条狭窄的弄堂里,四周一片黑灰破旧的房子,被风剥雨蚀得倾斜了,好像随时会倒塌下来。檐前的黑色瓦片上挂着尺把长的亮晶晶的冰凌,屋内一片漆黑。姑丈出来迎接,他高大的个子进出小门时不得不微微弯曲脊背。姑婆不时咳嗽着,她拉亮一盏灯,那灯光比蜡烛的光亮还要昏黄暗淡。一行人被请到楼上,薄薄的楼板咧着大口子,好像随时都会吞噬掉我的小脚。所谓的楼,只不过是用破旧的木板隔起来的,楼板上只有一张黑乎乎的床。姑婆有三个儿子,因为家里挤,不得不住到“水房”里去。那水房边是一个水塔,每天大表哥要按时打开开关,以供应全村人的用水。水房小得只能放下一张窄窄的床,大表哥却在这里睡了好几年。
我们在楼上打牌倒也玩得不亦乐乎。时间似乎过得很快,没怎么听见锅碗瓢盆的声音,就听见楼下姑丈喊“吃喽”。一群馋嘴的小孩子纷纷争先恐后地下楼。只见桌子上摆放着四盘菜,有糕点,也有五花肉,倒也丰盛。我伸过筷子夹住糕点,却觉得很不对劲。一股硬梆梆的感觉,不像平时软软的样子。我把糕点夹到碗里,一看,这是一块雕刻得极其逼真的木头糕点。只能看,不能吃,真扫兴!姑婆也许是惶恐,别开了头。姑丈会做木工活,大概由于家穷,实在拿不出钱购买年货,便想出了这个办法。一想到这里,我都为他们当时的窘迫唏嘘不已。
几年之后,姑婆家和村里其他农户一样,土地和房子都被征用了。他们离别了令人惴惴不安的危楼,搬进了明亮宽敞的新房。门前花坛里鲜花锦簇,小车一辆挨着一辆。三个儿子此后都成家立业,彻底告别了往日凄苦的生活。闲暇时,姑婆也会在媳妇的陪伴下到广场上散散步,大半辈子寒苦的姑婆终于守候到了春暖花开。
施光南广场附近,令人感慨的村民故事一定还有很多很多,但我相信,结局都是大同小异的。他们向着幸福奔去,而这幸福的外延还会无限扩大。
责任编辑:陈思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