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塘,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然而,正是这座小村庄,我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学毕业,有了稳定的工作,我去蒲塘拜年,看望我的外婆和娘舅和舅姆。我明白,这里是我母亲的原生地。
之后,去的次数一多,我便慢慢回忆起有一阵子,自己在这里呆过。那是读小学的年龄,父母由于工作实在太忙,就将我寄居在外婆、娘舅家。于是,我与几个表兄弟玩在一起,住在一块,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快乐时光。
放学后,几个人经常找地方摸鱼、钓虾、捉黄鳝;下水摘莲蓬、采菱角;甚至上树掏鸟窝蛋、爬烟囱收集制作鞭炮的磷硝粉。这群小伙伴里头,我算不上“带头大哥”,却常常扮演“诸葛孔明”的角色。尤其难忘的是在水里扎猛子掏鸡头菱。“一塘蒲过一塘莲,荇叶菱丝满稻田”,我估计当时采的形似芡实的东西就是鸡头菱,只是不生在稻田,而是长在池塘中,与郑板桥《吟鸡头菱》中的“鸡头菱”不完全一样,但与无名氏“紫罗小囊光紧蹙,一掬真珠藏猬腹” 《鸡头》诗所形容的并无二致,我的手经常被刺出一个个红红的小点。
我清楚地记得在这村里,当时有一户地主成分的人家,有一块人家少有的大大的青石板。夏日炎炎,那个少有电器的年代,我这个火命的人,三天两头找借口约小伙伴捉迷藏。他们东躲西藏,我却不躲不藏,私心里最看中的就是这一米见方的青石板,冰凉冰凉的,好让我“坦腹东床”。小小年纪,我根本不会有招为“东床快婿”的担忧,说实话,这家子也根本没有会让我“垂涎三尺”的千金。
蒲塘是个千年古村落。据《蒲塘凤林王氏宗谱》记载,北宋开国名将邠国公王彦超率子孙迁居义乌,后子孙为避水患再迁金华栗山之阳,即今之蒲塘。村庄因被三面浅山包围,一方临水,俗称“燕儿窝”。
村里还有一座神圣的“王氏祠堂”。王姓聚族而居,人文底蕴深厚,先贤众多,有南宋丞相王淮、“北山四先生”之一王柏、宋末状元王珑泽、民国民宿王廷扬等。早年间,村口田间大樟树下还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庙宇。小时候我从桥头陆渡船过来经洪村穿田野,远远就能看见它,特别醒目,看到它,就知道外婆家到了。
有一回玩耍时,我趁小伙伴不注意,一个人偷偷溜进了这座平日里很少有人进去的庙宇,这个细节我记忆犹新。那天,我被其中的雕梁画栋和书画吸引,过饭点还不肯离去,害我娘舅找了很长时间。这就是后来我确切知晓的“文昌阁”,现修葺一新,上刻“文昌武曲”四个金字。这也可以算是我与传统文化最早的近距离接触。
后来,我的二舅当了村支部书记,我又从他那里了解到父母的爱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正因如此,我与蒲塘的关系就更进了一步。
再后来,到1993年,我从一所呆了10年左右有些名气的学校,调到金华一中(原金华中学,也叫浙江省立第七中学)。于是,每次走访蒲塘,除了陪娘舅喝酒聊天,我还有意识地去将自己与蒲塘——这所不怎么被人所知的村庄联系起来。学校的老校长王宗元先生就是蒲塘人,在村里名气很大。“文昌阁”与学校更有历史的渊源,学校在抗战爆发后,曾经一度迁往缙云和蒲塘等地,继续办学。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艰难岁月,它是学校发展的一段痛苦历史,它将永远载入史册。
我个人几次想调往杭州发展,最终还是没有走成。现在想来,才恍然大悟,原来我的精神原乡在这里。
随着新农村建设的推进,农村的文化建设愈来愈得到政府的重视。村里建起了一个漂亮的文化礼堂,并与学校一道,特别开辟了一个金中校史窗口。这是蒲塘村民的精神家园。当过村支部书记的二舅已安眠在九泉之下,可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并且在某次战斗中荣立过二等功的大舅,有一天告诉我说,他看到了我,那是一张百年校庆全体教职工的集体照片。我惊讶86高龄的他居然有眼力辨认出我来。
不久前,欣闻蒲塘村入选第五批浙江省非遗旅游景区,我为它进入快车道发展倍感骄傲。如今,认出我照片的大舅也已经腾云驾鹤离我而去,但我依然眷恋着这个不起眼又了不起的小村庄。
在蒲塘,走在盛开着荷花的池塘游步道,我还能叫出它的名字——青塘。我在为安眠在地下的外婆和大舅、二舅祈福的同时,也将重拾起属于自己年少的梦想。
编辑:张静